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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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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到小區門口,陳景皓問田遙:“想吃點什麽?”

“不知道。”田遙應得太快,後才發覺這話聽起來太興致索然,又補充道:“我對周邊不熟,你選吧。”

“那喝砂鍋粥去吧,拐個彎就到了。”

陳景皓帶著田遙來到沿江的宵夜街,店門口搭著遮雨棚。雖然將近午夜,人卻不少。海侃、抽煙、喝酒、猜碼,熱鬧得讓田遙感覺自己像個老人。

他們經過烤魚攤,田遙多看了幾眼那黑熏熏的烤魚。陳景皓心裏暗笑,說:“要不吃烤魚吧?”

田遙回神,不確定地問:“……可以嗎?”

“有什麽不可以。”

陳景皓尋了一個空位坐下,田遙坐在對面。

服務員端來一個註水的長方形鐵盤,還有一張油膩卷邊的菜單。陳景皓把菜單推給田遙,“看看想吃什麽。”

田遙略掃了一眼,把菜單轉回給陳景皓,“就烤魚吧。”她看到鄰桌上了挺大的一份。

陳景皓叫了一份微辣的烤魚,又問:“喝點什麽?”

田遙想了想,詢問似的看著他,“……啤酒?”

“來瓶啤酒。”陳景皓又跟服務員說。

服務員走後,陳景皓邊給田遙倒茶,邊說:“田小姐是做什麽工作的?”

“在火鍋店當服務員。”田遙拿過茶杯,“謝謝。”

陳景皓本以為她會反問,這樣一來二去就聊開了,可是她沒有。她喝了一口茶,放下茶杯,盯著裝水的鐵盆發呆,當陳景皓如空氣。

陳景皓的一腔熱情有些掛不住。

習慣了沈默,田遙許久才接話,“你呢?”

“在酒吧裏頭。”

上菜的速度很快,服務員兩個鐵鉤子勾著燃著木炭的烤魚鍋,擱到了長方鐵盤上。啤酒也跟著上了,陳景皓依然給她倒了酒。

田遙端起要喝的時候,陳景皓卻說:“先墊個肚子再喝吧,不然對胃不好。”田遙一楞,擱下杯子,拿起了筷子。

魚刺難挑,魚肉燙口,田遙吃得慢,終於有了點女人的樣子。看著她認真剔刺,陳景皓不覺放松起來,端起杯子喝了口酒。

田遙擡頭,“你不是說空腹喝酒對胃不好麽?”

陳景皓對上她疑惑的目光,那眼神像在指責他不以身作則。陳景皓忽而一笑,敗下陣來。

“……是。”陳景皓夾了一筷子的豆皮,他可不敢說,他剛從宵夜攤吃飽喝足回來。

田遙不知他在笑什麽,陳景皓笑起來讓人不容置疑地舒服。

一會兒後,陳景皓再次端起杯子,“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。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,能幫得上的我一定幫。”

田遙也停箸和他碰了杯,“客氣了。”

陳景皓喝了個見底,田遙也一滴沒剩。

陳景皓擱下杯子,說:“我抽根煙,行不?”

田遙微微一楞,沒想到他會詢問她的意見。

“能給我一根嗎?”

陳景皓看著她,挑挑眉,“你也抽煙?”

“不行嗎。”

“行。”陳景皓笑了笑,遞過一支給她。

“好煙。”田遙接過,低頭淺淺笑了。“謝了。”

陳景皓有那麽一小會的楞神,印象中,這是第一次看到她笑。田遙的笑容很淡,若有似無,仿佛微風拂過,就能把它撫平了。

田遙食中兩指夾著煙,笑容已逝,面容平淡,說:“再借個火。”

烤魚騰起的蒸汽中,陳景皓看得有些不真切,他總覺得田遙還是在微笑。

“來,我給你點上。”陳景皓側身傾過來,把打火機伸到她跟前。

打火機是Zippo的,看得出用了有段歷史。田遙想起自己也曾買過一個,本打算送給前男友,結果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。

前男友。

田遙又看了陳景皓一眼,這個男人留著板寸頭,下巴爬出青色的胡茬,慵懶中帶著不可質疑的硬朗。

對,硬朗。

這個詞絕對用不到前男友身上,她不禁釋然。事實上,她現在還真勾勒不出前男友的容貌了。

田遙略略欠身,兩指夾著銜在嘴裏的煙,湊到燃起的火苗上。她吸了一口,稍稍撇開頭,長長吐出一口煙霧。

田遙的背微微彎著,姿態放松得甚至看起來有些頹廢。她穿了白色背心,外面套了黑色開衫,下身淺藍牛仔褲,打扮跟她的發型一樣簡單又隨意。

背心的領口很低,陳景皓可以看見她大片白皙的肌膚。田遙的鎖骨線條清晰平直,吸煙的時候露出深淺適度的鎖骨窩,有種難言的性感。

性感的鎖骨。

陳景皓喉嚨有些發緊。

他挑眉看著她桀驁不馴的頭發,忽然低聲笑了。

看到陳景皓連著莫名笑了兩次,田遙以為那是在笑她,不覺有些不好意思。

田遙彈了彈煙灰,說:“你在笑什麽。”

“沒什麽。”陳景皓看著她認真的樣子,又不由笑了。

這下,田遙的雙頰都發燙了。

田遙沒什麽胃口,還是很給面子吃了許多,陳景皓只動了幾下筷子,大多時候在抽煙。

陳景皓看她放下筷子,說:“吃好了?”

“吃好了。”田遙點頭。

“那我們走吧。”

陳景皓買了單,和她沿著江畔的路散步回去。

夜色濃重,江風微涼。

江邊的風景看了許多遍,這還是田遙第一次和別人一起共賞,還是一個男人。

說起來,陳景皓還是她出獄後遇見的第一個陌生男人。

心裏湧起微妙的感覺,她希望這條道能長一些,好讓她可以慢點回到那個空寂的房間。

只是路終究還是走到了頭。

他們到了自家門前,陳景皓說:“……那,晚安了。”

“晚安。”田遙轉身去開門。

“唉——”

田遙轉回頭,昏黃的樓道燈下,陳景皓臉上的棱角更有質感。

“你……不會再忘記關煤氣了吧?”陳景皓說。

田遙定定地看著他,陳景皓回視她的眼神,沒有半分躲閃。看著他漆黑如夜的眼眸,他每一次眨眼都似乎牽動著她,讓她心跳加速。

“……再也不會了。”她擺擺頭。

“嗯,那就好。”陳景皓剛想轉身,又頓住,“我的備用鑰匙,你還能幫忙繼續保管嗎?”

田遙想了想,點頭。

“明天你幾時在?我走前把鑰匙給你。”

“明天休息,都在。”

田遙進屋後再次打開了煤氣。洗澡的時候,隔著氤氳的熱氣,盯著墻上變黃的瓷磚縫,她不知不覺就恍惚起來。

眼前閃過雜亂的場面和面孔,想要一一辨認卻無從下手。不一會兒,這些幻象又如泡泡一樣,倏然消失殆盡——田遙打了個哆嗦。

洗澡水變涼了。

煤氣用光了。

田遙:“……”

就算陳景皓沒有來敲門,這點煤氣也不夠送她一程吧。

天意難違,看來今天橫豎走不了了。她突然笑了起來,像個傻子一樣。直到打了個噴嚏,田遙才麻溜地關了水。

翌日,陳景皓醒來時,已是將近午飯時間。他洗漱的時候,發現胡子長了不少,眼圈泛著淡淡的青黑,越看越失意。

陳景皓出門後,看到對面依然大門緊閉。他想起昨晚的事,掂了掂手中的鑰匙,走過去敲田遙的門。

敲了三下,無人應聲。

看著邊上的門縫,陳景皓似乎又看到了昨晚的景象。

那只帶著傷疤的手,那雙黯淡無光的眼。

陳景皓不由緊張起來。

“田小姐,你在家嗎?”

身後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,“你找我幹嘛?”

陳景皓被嚇了一跳,轉身看到穿著黑色衛衣的田遙,一手拿著類似宣傳單的紙張,正靜靜地看著他。

陳景皓:“……原來你剛才不在家啊。”

“嗯。出去了一會。”田遙多看了幾眼他的胡子,“怎麽了?”

“說好的幫我保管一下。”陳景皓晃了晃手中的鑰匙,遞給她。

“……好。”田遙最初以為他只是玩笑,畢竟,他們不熟。

“對了,留個電話吧,以後找你也方便。”陳景皓掏出了手機,滑開了屏幕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什麽?”陳景皓擡眼看著支吾的田遙,“你不會告訴我你連號碼也不記得吧?”

田遙咬唇點頭。她沒有要聯系的人,通訊錄裏唯一的號碼是溫禮的。自從搬來那天給溫禮發了短信後,她再也沒碰過手機。

如果其他女人說這話,陳景皓會覺得那是托詞。但放到田遙身上,他信。

他居然相信。

“這樣吧。”田遙開門進屋,找來一支鈍頭鉛筆,連著剛才手裏的紙一起遞給陳景皓。“你把你號碼給我,回頭我發信息給你。現在……手機估計沒電了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陳景皓接過,那果真是一張宣傳單,他只看到“美術班”幾個字,就被田遙翻過去,讓他寫背面。陳景皓墊在墻壁上,把號碼留給她。

當天晚上,陳景皓坐在酒吧吧臺前喝著酒,跟一個紅頭發的調酒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,人群在他們周圍喧囂。

擱在手旁的手機震動了一下,陳景皓起先沒在意。有急事的人早就心急火燎地甩電話過來了,而以前經常給他發信息的那個人,早就沈寂了很久。

“哥,你慢點喝,我去招呼客人了。”紅頭發留下一句,走到了吧臺的另一頭。

陳景皓這才摸過手機,信息很短,不用開鎖屏都能看完。

【田遙:陳景皓,我是住你對面門的。】

手機又是一震,一條新信息把剛才那條擠下一格。

【田遙:我是田遙。】

陳景皓只覺周圍安靜了下來。他抿了一口酒,酒精沿著食道流進胃袋,留下暖和的感覺。

【陳景皓:嗯,收到。】

他將手機放回桌面,喝酒的時候有意無意瞄幾眼,只是屏幕不再亮起。

一連好幾天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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